Friday, August 27, 2010

Jennifer的傷口


跌倒會受什麼情況的傷?稍微問一下跌倒的情況,就能推估受傷的部位及嚴重程度的可能性。Jennifer向醫生說明自己只是跌倒受傷,導致腦震盪。不論是角度或範圍,整個看起來正是一個謊言。醫生沒有當面戳破這個謊言,Jennifer的身邊還站著挾著憤怒Jack。以檢查為名,醫生請Jack先到診間外等候。護士則趁這個時候,靠近Jennifer的耳際,悄悄問著,要不要請社工來處理?Jennifer如預料般搖搖頭,示意不用了。

嘔吐的症狀及暈眩的情況,頭部腫脹的部份,Jennifer的腦震盪不輕。眼精的周圍有瘀傷,眼球內部部份內出血。身上的外傷不是瘀血,也不是撞傷,反而像是銳利物的割傷。說傷得不算重,也無法說個準。這樣激烈地傷害,是否在未來造成什麼樣的後遺症?誰也無法確定。好的情況是,好好休養可以恢復;不好的情況,致死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。不算完全精準的測量,Jennifer身高165cm,體重卻不到40公斤。蠟黃的乾燥的皮膚及其他徵兆看來,應該是長期性的營養不良。醫生在藥物裡面加了一些維他命,囑咐Jennifer暫時最好能完全地休息,若是能住院的話,會更好一些。Jennifer又婉拒了。

從外表看出來的,永遠只是外表,看不到內心,也看不到行為的全貌。Jack高大壯碩,若不是他的怒氣,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施暴者。他顯然換過衣服才出門,只是手臂上還留有一絲絲血漬,他自己沒有有留意到。他像是要去扶從診間出來的Jennifer,一來不得要領;二來,Jennifer拒絕得直接。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去支撐這段關係呢?醫生與護士看著Jennifer的病歷上寫著「未婚」,傷口會痊癒,心裡的呢?Jennifer拒絕的不是幫助,而是同情。

她愛上的那個人,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。自Jack成為工程師之後,隨著到新竹來共同生活的願景,成為Jennifer一生以來最可怕的惡夢。當初遇到Jack時,Jack的身上還有所謂的「理想」的部份,一種勇往直前的氣魄。Jennifer不是沒有發覺Jack的變化,而沉默的Jack工作之後,總是表現得很累的樣子,讓Jennifer以為這是疲倦的緣故。只要好好照料,精神上會好上許多。所以,她毅然請辭原本的工作,與Jack同住在一間5坪大不到的房間裡。這個房間真的很小,小得幾乎裝不下Jennifer及Jack的日常用品,反而成為一箱箱看起來有點可怕的垃圾似的。如同他們的感情,慢慢堆積各自的部份,最後成為一間看來只有垃圾的房間。

天性寡言的Jack,變得更加沉默。Jennifer想過要改變這個情況,他們之間需要更多共通的話題。她透過不同領域的工程師朋友更加了解Jack的工作,透過網路接觸更多Jack喜歡的音樂與節目。不論Jack是半夜12點多或凌晨3、4點回來,Jennifer總是微笑著等著Jack回來,說一聲:你回來了。畢竟,誰喜歡在超時工作後,還希望回家看到臭著一張臉的女生呢?工作剛起步的Jack應該非常辛苦吧。Jennifer總是如此說服著自己,看淡Jack的冷漠。是辛苦,也是疲倦。

步入社會比Jack早幾年,實際上比Jack年輕的Jennifer多少能體會Jack心中的壓力。Jack學生時期連打工都沒有過,更別說正式的工作環境。Jack以往稱不上優渥,可也沒愁過錢,更不明白工作的壓力該如何調解?過慣了舒適的生活,Jack十分不能適應新的生活模式。一開始,誰不是這樣呢?Jennifer包容Jack的不滿及不安,然而,她的微笑卻漸漸使Jack惱火。Jack不明白,她為何還能笑得如此自然?外面是人吃人的世界,為什麼可以說得這麼簡單?Jack不知不覺間把工作上的情緒牽連到Jennifer的身上,原本就冷淡,再來則是言語的暴力,然後轉變成直接的身體攻擊。

當Jennifer到醫院去就診時,已經是第三次腦震盪了。才2年的時間,她全身幾乎永遠都有各種傷痕。這使得她愈來愈不敢出門,她討厭別人用異樣的眼光,甚至是同情的眼光看著她,問她發生什麼事?她是多麼不願意說謊。然而,這能向誰說呢?編出一個又一個的理由,總覺得欺騙的不是別人,是自己。沒多久,Jennifer幾乎沒有真正睡過覺。Jack睡著的時候,她醒著,無法睡在Jack身邊。Jack上班時,外面高樓的施工噪音吵得她完全無法入睡。Jennifer變得雙眼無神,身體孱弱,只要一點小感冒,就會引發高燒不退。腸胃炎像是幽靈似地如影隨形,家醫科上的病歷全是類似的問題。醫生總說,壓力不要太大。這聽在Jack耳裡更是刺耳。他從不認為Jennifer有任何壓力,真正壓力大的是他才對啊!

第一次感受到Jack失去任何理智的暴力時,被掌摑的Jennifer毫無防備地撞上牆壁,昏倒在地。醒來時,她首先感覺到的是頭非常劇烈地的疼痛。努力張開雙眼想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時,只見Jack在一旁抽著煙,完全沒有理會Jennifer,還冷冷地說:真會演!然而,Jennifer試圖忍住身體的疼痛,卻仍止不住生理上的反射時,Jack才將她送醫,結果只得到一個冰敷袋。那家醫院的醫生要Jennifer敷一敷,就可以回家了。接下來幾天,像是難以下嚥的戲碼,Jack對Jennifer客氣個幾天,然後故態復萌。

為了逃離不能呼吸的空間,與兩個人太過緊密的關係,Jennifer偶爾會到朋友家玩上1、2天。沒多久,有些人會問起Jennifer身上的傷痕,只會得到制式回答。當Earl發覺時,不像其他人一樣接受Jennifer編造出來的制式答案,積極說服Jennifer去醫院仔細檢查。Earl沒有勉強Jennifer打開心,同他聊私人的事,只是儘量表達關心的意思,讓Jennifer明白。這不是一天、兩天的事,Jennifer的模式已經與以前不同。Earl不認為Jack具有多大魅力,能使Jennifer服從Jack訂下來的遊戲規則。只是,他還對清楚Jennifer究竟是哪一個部份被矇困住呢?

暴力的形式像是一種疾病,急性的疾病,擴散得很快。Jennifer身上處處是傷痕,連朋友幾乎也不見面,也沒什麼人能和她深聊。說出來,說不定會輕鬆一點,會得到一些必要的幫助。可是要面對同情的眼光,那太痛苦。Jennifer幾乎無法分辨哪一種痛苦比較嚴重?當下的她沒有工作,暫時在經濟上只能依賴Jack。找到工作之後,並不是能夠馬上搬出去,還是得忍耐到自己比較有能力才有辦法。這段時間,還能保有一張臉嗎?能工作多久?要累積多久才能找到一個自己的安身之處?Jennifer曾經工作過,受傷的次數太頻繁,受傷的程度也愈來愈嚴重,總是工作沒幾天,就得辭掉工作。可以想像,Jennifer的精神正在快速折耗中。

不僅僅是在家裡,甚至走在路上,也有暴力的威脅。脾氣一來,誰也拉不住Jack。他可以完全不顧路人眼光,把Jennifer逼到路旁,直接又揍又踢。Jennifer看到路人的眼神,有同情,也有冷漠,同情傷害Jennifer,冷漠的眼神更是將Jennifer推向無邊無盡的太空裡,她像是存在,其實不存在!為了自保,Jennifer甚至不惜說一些謊來美化真相。她無處可去,沒有任何的理由留下來,同時沒有理由可以回家。Jennifer的家人同樣處於暴力當中,再回去,同樣是受害者,並無二致。過去,她沒有交往過任何具有暴力傾向的男朋友,倒是有人曾經反應過,Jennifer的情緒不穩定。那時候還好,Jennifer還可以憑藉著意志撐住。對於這些過去的男朋友,抱有好感,但沒有付出什麼情感。分手的淡然,會被形容為成熟。存在,與不存在,未曾動搖過Jennifer的心意,她認為自己不值得存在,而恰巧存在而已。

事實上,Jack的出現應該和其他男孩子沒什麼兩樣。Jennifer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情感,單純想離家,轉而與Jack同居一陣子。她早先是這麼盤算著。意料之外的是,她無法動彈。生理上、心理上皆然。更悲哀的是,Jack的轉變在極短的時間內,產生其他的變化。Jack在工作領域不再出色,他的精神狀態無法強裝穩定,於公於私,他需要幫助!Jack有時會表現出類似不同人格的狀態,Jennifer不知道是什麼影響Jack的精神狀態的改變。Jack有時候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,有時候又像噬肉的獸瘋狂暴怒,不論是哪一種情況下,他愈來愈常哭泣與發出像是無法停止的哀鳴。可是,Jack斷然拒絕就醫。

Earl再希望這兩個人能分開,其他人也看不下去,沒有人能跟這兩個人長期相處。還有什麼能使他們兩個人之間有所轉變嗎?Jennifer心中有兩個痛處,一個屬於自己,一個屬於Jack,面對這兩種痛楚,她似乎已經到達某種極限了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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