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August 12, 2009

莫拉克(Morakot)之後-進階版(僅供參考)

「進階篇」這個想法存在,而光從頭一句該怎麼下?都有困難。

請容Kathy這麼說,實際上,我真的無法體會你的感受,因為,我不是你。但是,我希望自己能更接近你,回想自己曾經的遭遇來試著體會。但,我仍然不是你,以致於無法說出「我能體會你的感受」這樣的話語來。

進階篇的前提:
1、風災水患受害者
2、家人或是親人下落不明者
3、住家毀損或是失去者
4、資源難以取得者
夠為難了。

這種心情很難整理。Kathy想用921比喻一下,說不定會比較接近。

水來的時候,來得很快,是比地震慢一點,速度還是很快。水真的要漲到一樓高,不需要多少的時間。在那樣的時間裡,能拿的東西很有限。更別提,因為土石流而消失的房子,逃命都來不及,更遑論要帶走什麼身邊的物品。

斷水、斷電的難過,比不上最想找的人,卻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一點消息也沒有的煎熬。撥出去的電話可能響了,沒有人接,心裡開始有許多的想像與畫面在腦海裡閃過。沒有響,可能是通訊中斷,更無法知道對方是否平安?是不是已經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?太多的可能性,一直無法抹去。

未來在哪裡?該怎麼生活?如果有小孩,那怎麼上學?家怎麼重建?所有的事,在一夜之間歸零,重整。

記得,在921當晚撥出幾通電話出去確認親友平安,順便報平安時。有一通,打了好幾遍才有人接。可是,當下的心裡卻又擔心,如果因為對方去接電話,結果因為餘震發生意外,那怎麼辦?另一通電話,是打到南投埔里,沒有人接。完全沒有人接。我踉嗆地逃生,對方真的有辦法順利逃生嗎?房子很舊,老太太行動不方便。怎麼打都沒有通。也沒有其他人有老太太的消息……我想,我是比其他人要倔強,並不是樂觀,總想,老太太脾氣更倔更壞,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多,不是說「禍害遺千年」嗎?那老太太一定沒事。我想,我是在催眠自己。

一個星期後,終於找到完全沒事的老太太,屋子垮了一半。老太太是怎麼逃出來的?她自己都說不清楚,只說,很亂很亂,她拼老命向空曠的地方去。回來,房子已經損壞,一個禮拜後,老太太好像是因為受不了安置的地方,還是決定回老房子裡睡。很傻眼吧?一個星期,7天,完全沒有人知道老太太在哪裡?安不安全?是不是有受傷?加上,老太太原本行動就不是很方便,腿曾經受過傷。終究,還是一個倔強而生命力強盛的老太太。

不知道為什麼,那段時間並不怎麼閒下來。可以做的事沒有那麼多,這裡是指,房子壞的程度已經不是修不修的問題,而是該如何先安置老太太?再看看是原地重建或是修補。老太太的房子被判定為半倒,但每震一次,又會再掉一些碎塊,大門當然震壞了,要住人本來就很為難。但是,這件事被阻擋了。老太太因為門壞掉,遭竊還被歹徒恐嚇。老太太後來確實在精神上,受到相當大的打擊。

如果是像Kathy租屋的人,不管是不是一整戶人家,只有房東可以拿到補助的費用。至於,有沒有維修?沒有再確認。意思大概是,政府錢都發出去,總也不能管人家怎麼用。要維修的話,租屋的人許多勢必都要另外找地方,期間多久?這也說不定。周圍的地方,多的是一棟棟等著被拆除,或是還在搶救的房子。與其說,該住哪裡?不如說,能住哪裡?也有人貸款買的房子,受到重創,後來如果不是集體去要求降利,恐怕也都是只緩半年。半年?真的能緩得過來嗎?

Kathy第一時間到某個不是很親近的朋友那裡被收留了幾天,雖然,他家人都對我不錯,吃還不是問題。但是,那是別人家。由於老家屬災區,一開始,我被規定不能回家。直到水電實在一直都沒有來,老家還有地下水可以用,餘震也比較少,才讓Kathy回老家。電似乎優先被搶通,所以還能用地下水煮東西。已經不記得吃過什麼?不記得是否沒吃好?但記得很難入睡。

路上放眼所及,倒塌的房子,毀損的工廠,喪家的白布簾……似乎是非常自然而然地成為風景的一部份。走山的地方,今天應該還是很危險吧?南投的部落,曾經是Kathy跟著社團上山辦活動的地方,那一大片橫在那裡的山,黃土一片。幾年之內,大概長不出什麼東西吧。當時這樣想著。家裡面的氣氛,是一種暫時的平靜,事實上,為了怎麼安置老太太,直到老太太堅持住在原處,又遭竊,直到最後最後,目前住在安養院,吵吵鬧鬧好多年。

老家裡開始有人來拜訪,多半是父親的朋友。他們通常一看到我們,會向父親說:啊,你家很平安。你很有福氣喔!像某某人家裡,如何如何……。這種對話很常見,多到太過自然。父親的某個朋友知道父親早年曾經在南投工作,有一些住在南投的朋友,問他要不要搭便車去找找看?父親回來之後,說鹿都死光了,房子不見了,他很不舒服,感到暈眩。有一句話,他一直沒有說出口,就是,不知道那時候痛不痛?

一邊留意什麼要辦?要怎麼辦?一邊辭掉原本的兩份兼差,雖然,打工的地方告訴我,晚一點再來沒關係。可是,真的不知道會晚多久?「不知道多久的時間」是一件很棘手的事,所以婉拒。當時投入的人力、物力算是很快,因為,愈晚救人,就愈難找到。已經習慣不是一個看熱鬧的人,沒必要的時候,自然不會再往更裡面去,免得妨礙救援。老家某天走來一個外國人,當時是父親在家,父親說,那個人好像在問他有沒有事?他說,沒有。然後,屋子的柱子上被貼上貼紙,印象中,意思是指,沒有危險。就這樣決定了!

四天失聯的同學家裡請託Kathy幫忙找找,希望Kathy能轉達他家裡一切都好,打個電話回家吧。(這好像是孫叔叔說的話吧?)然後,開始「尋找同學之旅」。這是好聽的說法。不知道會看到什麼?不知道會遇見什麼?不知道是否沒事?總之,既然要找一個,不如想找的幾個都一併找吧。順便,報個平安。騎著小機車,在那些危樓中穿梭。那些沒有被圍上塑料布的危樓,不是沒想過會再掉什麼東西下來被砸傷,餘震還是繼續。

失聯四天的同學原來在睡覺,宿舍沒事。住校的同學,先是被集中到校園廣場,暫時避難。運氣好一點的,會被人先接走。不然,就是借住其他同學的校外租屋。據說整個晚上都是救護車的聲音,他們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況,只知道好像,大概,可能很嚴重。有的剛好住在被判定全倒的社區大樓旁,說著當時路上有多少屍體。這些從外地來中部求學的同學們,因緣際會下烙下深刻的印記。

電視的畫面上,不斷傳送出救災的畫面,長期居住在台北的朋友都說,不能理解為什麼房子會倒?說真的,我也不能理解。但是,它就是倒了。九份二山,說要挖到七七四十九天就停止,有些人接受,有人抗拒見不到遺體。那段時間,家中沒有有線電視,三台無線電視都是類似的畫面。路上,慢慢地開始有人商量、動工原地重建的工程。那些哭喊的畫面,似乎只存在電視裡,真實生活中,許多人無法有那樣的反應。多半像是很忙的工蟻,用著比誰都積極的態度在重建,處理各種事……

之後呢?回到學校上課。生計還是要找生路。就像每年寒暑假總會有學生發生意外般,少數的同學去申請補助,其他的人呢?學弟的笑臉讓我沒有開口。約定般地,就這樣吧。日子還是要過。只是,當有人說「你們好可憐」時,有點怪怪的。現在想起來,當時,我們要的從來都不是同情。許多活下來的人都是這樣,該做的就做,誰有時間囉囉嗦嗦?!分秒必爭的是救人,那就去救;人要安置,那就快做;什麼都要講效率。一方面,可能也是怕自己空下來的時候,會想到那些已經不在的人吧。

有過那麼一段時間,父親會要求母親打電話給我,問我有沒有時間回家?或是他想要什麼小東西?只要我忙得有點過了頭,忘了固定打電話回家,就會接到電話。手機這種東西,是在921之後才辦的。和同學一起去申請生平第一個門號,為的只是,我們擔心消失的公共電話使我們沒辦法在緊急的時候,打出一通,接到一通重要的電話。很快地,行動電話不怎麼被這麼用。而是像MSN帳號一樣的東西,這是當時怎麼也想不到的事吧。

沒有多久的時間,這些人被遺忘了。很遺憾,可是,真的被遺忘了。若不是因為記錄片【生命】再度勾起那段回憶,也許,遺忘的人更多。

附檔:八八水災補助(word fil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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