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車環島與吉他的關聯－環島初衷(上)

東明相最近似乎沒有辦法在原本擅長的領域工作。只能說：下港小孩，你要加油喔！

一切都是從這首歌開始：


學吉他是一個美麗的錯誤！每次遇到有人問我的時候，我就會這麼說。那是1998年11月左右的事，能記得這麼清楚，不簡單吧？

看著戴安娜97年死於車禍，香港回歸，原以為，世界不會再糟了吧？不！98年，是個人生命中的第一個沉重的低潮。那年，大二升大三，家裡並沒有因為我考上大學變得比較好，期中、期末這兩個時期的大吵鬧，母親就會負氣離家出走，跑來我住的地方。17歲之後雖然就一個人住在外面，偶爾姐妹會來同住，住的地方永遠離學校很遠，因為這樣母親離家比較方便。常常被誤認為，家境很好，家人非常照顧，所以不住學區，怕學壞；租在一個比同學校外宿舍大的地方，可以比較安靜用功。習慣這種說法之後，一來覺得好笑，二來覺得沒什麼好說。同學，提早知道，可以提早治療，但是笨是沒藥醫的！

「家和萬事興」這句話真不是沒道理。和氣就生財，生財就不容易為了錢吵架。事實上，並不認為父母吵架是為了錢。總之，愈吵愈沒錢，愈沒錢吵得愈兇。那年，經濟狀況差到只差沒去賣血。學校的工應了，外面又找了一份可以加班的工作。過往每個月的薪水袋(很久沒聽過了吧？)都是原封不動交給母親，母親會露出欣喜的表情，細數每一張鈔票，再由母親抽出5張千元鈔，當作一個月零花開銷，看電影、買書、影印資料、買文具、油錢、吃飯錢，就靠這薄薄的5張台幣了。那年為什麼吵那麼兇？誰也不知道。我不相信吵的人確定知道自己在吵什麼？總之，吵到2、3個月忘了給零用錢。開口要，被罵得更兇。因為母親說，我在賺錢，還要什麼錢？(錢都在妳身上，每次問也說不出去向，這也要怪我嗎？)

算了，不討錢。我很不要臉地去跟同學商借2千台幣！你真應該看一下我那女同學的表情，好像，妳為什麼沒事跑來跟我說借20元要充生活費？

兩份工，頭一個禮拜撐過去之後，發現，早上8點我要到學校上班，下午5點下班，然後再衝到電影院上5點半的晚班，凌晨2、3點下班是很常有的事，電影長一點的，4點多下班，交接。工作完回到家，沖個澡，能馬上昏倒的話，至少還有1、2個小時能睡。但是，沒有飯吃。2千塊是有計劃的。每天，我只能補充糖份，所以一中街的珍珠奶茶真是我的好朋友！15元一杯，是我一天的能量。有沒有比蠻牛好用？大力推薦啊！(裡面加什麼？還是請自行問店員吧。)

第二個禮拜，我又做了一件很不要臉的事，就是跟學校單位預支薪水！學校知道我還在外面打工，真的預支我一個月薪水！1萬多！我終於有錢加油了。第三個禮拜，我又做了一件更不要臉的事，就是學校的班只上半天。因為電影院給的時薪還有加班費都高，挖東牆補西牆，好過於沒有牆。家徒好歹也有四片壁，是不是？一樣，一天一杯飲料。第三個禮拜，我更不要臉了，學校的工作根本沒去。學姐打電話來，問我還好吧？我說，我有另一份工，錢比較多。將來我再還給學校，這樣帳應該做得出來。電影院的同事發覺，我一直都沒吃晚餐。(是整天只有那一杯，但能說嗎？)

電影院的同事(湘綺我還記得妳)，開始請她料理達人的妹妹帶親手做的點心來，然後要我吃不完帶回家。世上還是有好人的吧！人一不要臉是接二連三地來，那年，我開始抽煙。那時候，一包是45元，菜鳥一包可以抽一個禮拜了啦。45元擋一個禮拜沒胃口，還是有點划算。同事也會幫我擋著，給我一點點抽煙的時間。

第一個月，有一件事母親不會忘，就是發薪日到了。我沒說兼兩份工的事，因為我生不出兩份薪水。我繼續不要臉地從薪水袋裡拿出三千台幣。母親說，為什麼錢少了？我說，才三千，零用錢嘛。總之，母親很高興電影院的工作時薪有90多塊，又可以加班。事實上，加班應該是輪流的，因為，這樣大家的薪水才會比較平均，是同事把班都讓給我了。理由是，她說，這樣她可以回去和男友熱線。

暑假比較長，算了一下，上滿2個月的話，我就可以把學校那筆還掉，然後謊稱沒有加很多班。反正，沒有人會在半夜3點查我有沒有在上班？說得更直接一點，根本沒有人管我是吃了沒？睡了沒？半夜安不安全？錢，就是一切！

其中有一件事，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。你有沒有吃過餿掉的燉牛肉？就是那種打開之後，整個房間會充滿一股嗆人的酸臭味不打緊，吃的時候，它真的是餿的。每一塊肉由內而外的酸臭味，充滿整個嘴巴，更別說湯汁，簡直是集所有精華之所在！這一袋牛肉，下面墊了張母親寫的紙條：記得吃掉！妹妹沒工作，先回家了。

晚上工作到凌晨3點多，看到這樣的紙條，和餿掉的燉牛肉，我吃完了。一口不剩地吃完了。頓時，我覺得那7、8坪大，隨時準備吵架用的套房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。遊民和我不同的是，他們不用趕著工作和加班，大概只要不要臉一點，甚至都不用吃到這樣的食物。(如果，它還稱得上是食物的話。)我為什麼不當一個遊民呢？沒空想。隔天還要上班。

就這樣，時間卡在開學，再一個多禮拜，就能領到第二個月的薪水。只好請班上同學幫忙辦註冊程序，學貸的部份，再備好文件請學姐幫我申請。終於，換下白襯衫、黑西裝褲，換上牛仔褲和T-shirt回到學校時，其他的人已經開學一個禮拜了。那一天，天氣很好的9月的風，吹進教室來，我發呆著看著窗外，心想，上課其實真的很輕鬆……。而過去的兩個月，好像發生過，又好像沒有。總之，還掉同學的2千塊，加上學校工作的預支，母親拿走的部份，不多不少，剛好留下5千元！又回到原點。

然而，有什麼是空虛的……。

我不知道去哪裡找出那個答案，也不確定是否有辦法找出答案。就這樣，開口跟會彈彈四和弦的朋友問，要不要教？雖然心裡想的是學古典吉他。先首，沒有錢買一把古典吉他，連紙糊的那種等級極差的吉他也負擔不起；老師鐘點費更貴，無法跟著專業的古典吉他老師上課。一開口，大概會彈的人，全都拒絕了。只有一個不怕死的，問我，下課後有沒有空？四和弦學得起來，就教。吉他不用先買，先用他的，反正說不定也學不起來，買了也只是浪費錢而已。

第一堂課，傻眼。我看到的不是一把民謠吉他，是一把ESP電吉他！沒了！沒有第二把。還不插電咧！再來，一開始不是教吉他，是問為什麼要學吉他？我說，為了自己。他老大翹著二郎腿，把煙往窗外吐去，給我一個不屑的表情說：妳永遠都學不會吉他！

沒回話，你要教就教，不教只想訓我的話，我走人就是了。教的人神經線大概跟平常人不太一樣，抽完煙。從亂七八糟的桌上拿了張不用的A4紙，在上面畫上六線譜(就是指法啦)，和那傳說中的四和弦。拿起吉他，彈了幾遍之後，要我張開手，他看一看又說：妳這手指再學不好，那是妳自己的問題了！(前後很不連貫啊！老師。)

慢慢地，大概明白為什麼有很多人，買了貴得要死的吉他，連四和弦都不會，就二手賣掉。不是我愛抱怨，一開始，真的會以為自己是肢障，怎麼按都按不好。指力不用說，很弱；和弦現在看起來當然是簡單得不得了，當時卻以為自己手會解體。教的人斷斷續續說著風涼話：沒關係，學不會是正常的，我還沒見過女生學會過，吉他社裡看多了！(真是蠻負面的老師啊。)我問，那教我做什麼？他只回了我一句：簡單，死馬當活馬醫，妳有膽開口，多一個學不會，我也不會怎麼樣。頂多就是不再教女生而已。

幾個小時之間，對話不多，抱怨倒是有一些。不管了，死命地按和弦就是了！大概是因為時間過去的有點久，我也沒有停手，老師把琴接過去，拿出陳昇的錄音帶(很久沒聽過了吧？)，歌詞本上竟然都寫著和弦！他說，基本的學會，將來就可以進階到自彈自唱了。我說，我不想唱歌。他也不管我，叫我拿著歌詞本，就一邊自彈自唱起來……。他一邊唱著「不再讓你孤單」，說，這只要多練就會練得起來的。那天，我彈了7個小時。回家已經是半夜了。

老師說錯了一件事，後面許多部份我是自學的，很多歌是硬練出來的。之後10年，我沒有丟掉吉他。因為，吉他是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事，在那個不斷不斷練習的過程中，不斷不斷想突破的過程中，更多的是心性的磨練！對手不是別人，是自己。不順利的時候，只會很氣，自己的手是不是該砍斷換義肢？聽的歌，比以前多，老師老是拿那種世界級怪物吉他手的搖滾樂給我聽。老師，我用電吉他學民謠已經很好笑了，你竟然還要我聽電吉他高手演奏……。這還不打緊，有時候他抓不出來的音，就叫我聽，聽出來，再哼給他聽。(聽障老師？)

2008年，吉他壞得很徹底之後，我的左手就戴上戒指，不彈了。所以，中上先生，我不是故意的！沒有吉他的日子，其實，有難以言喻的空洞。就好像，有一個東西，你透過它可以直指內心，而感到平靜。失去了，又變成一個遊魂一樣。心裡真像那種形容，有個洞，風呼呼地吹過去，但什麼都沒有。(這好像是失戀的形容？)不論如何，吉他的生命，沒有再起。而陳昇也因為2002年的傷，不一樣了。